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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(四十八)月神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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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燁是一個人從東屋出來的,說鐘叔已經睡著,不便打擾,斷了她想與鐘叔聊一聊的念頭。

但雖然她還是答應他去月神廟看一看,心中的疑惑卻絲毫未減。

鐘月山擔心鐘叔,留了下來,看樣子是打算在屋外守一夜,她心中松了口氣,這樣也好,免得他會遇到玉骨會有所懷疑。

月神廟靠近城南,許是因為已經到了後半夜,人已經少了很多,門口有棵參天古樹,上面掛著各種許願符,密密麻麻,有風過時,竹制的許願符不免相碰,發出的聲音煞是好聽。

這種氛圍,還真是像極了月老廟。

他們還未進去,一個廟祝打扮的年輕人似是出來透氣,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之後向他們看來,似是一眼便看到了阿燁,臉上霎時笑開了花,只見他正好奔跑過來,卻才邁了兩步,目光隨意地掃過站在他身邊的人,登時一楞,臉上的笑意剎那間消失,還來不及將雙腿並攏,已換上一副震驚又虔誠的表情,撲通一聲跪下,聲音顫抖卻很大:“恭迎月神娘娘駕到!”

他一聲高喊,一下子帶動了周圍的氛圍,前來的信男信女一怔之後,皆迅捷匯集到了他身邊,不管有沒有看到看到了什麽,全都與他一般的動作,連音調都是一樣的:“恭迎月神娘娘駕到!”

眨眼之間,唯有他們四個新來的不懂輕重,還筆直站著。

但北漠的驚訝不比他們少,一邊往周圍瞟,一邊一把抓住了阿燁的胳膊壓低了聲音激動道:“剛來就遇到了月神娘娘,你說咱們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,我是不是要走桃花運了!”

阿朗亦是圓了雙眼歡喜道:“太好了,月神娘娘在哪兒,阿朗正好有話和她說!”

一旁的玉骨似是比月神娘娘先一步明白了阿朗的意思,抿唇垂眸羞澀一笑。

“虧你還是仙神界的人,哪裏會有月神娘娘。”阿燁淡定地看了她抓著自己的手,道,“不是你要走桃花運了,是阿花這小子眼神兒太好了。”

她眨了眨眼:“阿花……”

這不是隔壁老王爹家的大花狗的名字嗎……

阿燁不再多說,大步流星地走上前,彎腰將阿花從地上拽了起來,與他一起看著北漠,擡高聲音道:“看走了眼了吧,那是個人。”

那阿花長得聰明伶俐,看樣子對阿燁頗為信任,雖站起來的時候很勉強,但還是在他眼神的鼓勵下鬥著膽子向北漠走了過去,瞪著一雙眼將她左右繞了好幾圈才確定她看著的確是個人。

主要是因為她周圍沒有傳說中神仙應有的刺眼光芒,而且,穿的也挺寒摻。

“不是,七哥,可她長得簡直和月神娘娘一模一樣!”阿花擦了擦眼,轉瞬間便得了一個自以為很可靠的結論,“這位姑娘會不會是月神娘娘遺落在凡間的妹妹?”

“幾年不見,你這瞎編的本事倒是見長。”阿燁將他拉到一旁,“趕緊讓他們都起來吧,免得浪費感情。”

北漠這才意識到,這個阿花是將她自己錯認為月神娘娘了。

莫名其妙地白高興了一場,她頓時對這個接任了阿燁的廟祝沒什麽好印象:“這個阿花的眼神也忒差了,還不如隔壁小花。”

阿朗偷瞟了一眼身邊的玉骨,垂頭喪氣地表示讚同:“就是。”

只是一邁進月神廟,目光剛觸及那香火繚繞後的月神像,阿朗便有些目瞪口呆。

那月神像足有一人高,站在底座之上,雖是石刻, 表情卻極盡細致,雙眼睜一只閉一只,細細的眉毛一高一低,嘴角配合著眉眼向一旁輕輕挑起,毫無神仙應有的端莊大氣,反而透著做完壞事後的調皮與得意,尤其是她一手叉腰,另一只手還揮著一把掃帚……

其實手工再好的石雕也不可能刻出活人的模樣,阿花竟能一眼瞧出這石像與她有幾分相似,倒當真是難得。

因為陌生人也許看不出什麽,但她對眼前之人還是有些眼熟的,畢竟女孩子還是會經常照鏡子。

“這個月神娘娘,還真的有點像主子捉弄阿朗之後的樣子。”阿朗驚訝道,“她手裏的那把掃帚,也像是咱們家的,中間也有一撮雞毛……”

阿燁眼中含笑,卻佯作驚訝:“有嗎?我當時只是隨手一刻,沒想到還能雕刻出你們家掃帚,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緣分?“

“這就是月神娘娘?”她恍若未聞,自言自語道,“好像真的和我有點像,如果六界中真的有她,會不會真的和我們許家有關系……”

阿燁無情提醒她道:“這個問題咱們已經探討很多次了,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月神娘娘。”

她這次倒是聽到了他說話,側頭去問他:“既然你說這世上沒有月神,那你為什麽要雕刻這個石像呢?我可是聽說耗費了你快半年的功夫。”

“因為身為一個廟祝,將一座廟變廢為寶的本事是基本素養,人活著總要有所追求。”他不假思索地解釋道,“更何況,我刻這個雕像的重點也不是在這把掃帚上。”

她和阿朗齊齊道:“掃帚不是重點……”

“我也覺得,這個石刻的確和北漠有幾分相似,難道……”玉骨也將目光探向阿燁,道,“燁公子之前早就見過北漠?”

他答得沒頭沒腦,卻有十分認真:“也許吧,我這個人經常做夢,記得五年前曾經大夢一場,也許在夢裏亂跑時竄到了某人的夢中,相遇之後又離別匆匆,所以好像相識也曾經相遇吧。”

覺得他的目光突然間深邃似海,她有些不自在地向一旁走去:“說得這麽玄乎,我看你只不過是想刻一個路人吧。”

他竟然不知死活地點了點頭:“某些人是長得有些普通,讓人總是擔心看了一眼之後就會忘了她的相貌。”

她回頭狠狠的剜了他一眼:“你長得特殊,化成灰都能讓人認出來!”

月神廟並不大,走了沒幾步便又溜回了門前的許願樹前,將其他香客全都拋在九天雲外的阿花一直很殷勤地跟在他們身後,一路上都怕她磕著碰著,見她只是擡頭看了一眼那在風中搖曳的許願符便忙著道:“姑娘要不要試一試,很靈驗的,話說這第一道許願符還是我們七哥親自掛上去的呢,喏,姑娘瞧見沒,就是咱們頭頂最上面的那一個,你看,它還拍了鄰居一下……”

許是他說得太形象,北漠竟然還真的擡頭去瞅了幾眼,然後又在心底感嘆了一下這阿花的好眼神,這許願符密密麻麻地一大片而且個個都一模一樣,他竟然還能看出來哪個是掛在最高處。

她看了一眼阿燁,呵呵一聲:“第一道又怎麽樣,都五年了,看來月神廟也沒傳聞中那麽靈驗嘛。”

他還沒說話,阿花卻搶先一步道:“姑娘這話說的,七哥與姑娘一看便是天造地設,哪能是月神娘娘不顯靈呢。”

她立刻明白了阿花的意思,硬著脖子就要反駁:“你這阿花……”

“身為廟祝,自然要以身作則。”阿燁截了她的話端,聰明地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,“阿花,這一點你要向我學習,要抓緊時間解決終身大事。”

阿花笑彎了眉眼:“七哥這話說得太晚了,阿花的小花都三歲五個月了!”

阿燁先是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祝賀,旋即將目光轉向了北漠,無比幽怨地嘆道:“看來應該以身作則的人是我啊。”

月牙紗燈下,許願符滿樹搖曳,她突然垂了眼,掐著手溫柔問他:“你,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啊?”

許是被她抑揚頓挫的音調給嚇到,阿朗驚訝地半晌沒說話。

見多識廣的阿花反應倒是快,拽了拽阿燁的袖子:“七哥,說話啊!”

眼中的她突然間那般羞澀溫柔,阿燁亦是一楞,被阿花一拽才反應過來。

待他正要開口,她突然又猛地擡起頭,眼神都透著壞笑:“有什麽話你盡管說吧,反正我是不會聽的。”

被當眾捉弄,他反應了好大一會兒才清醒過來。

她已經拽了阿朗向城門口走去,阿朗的身子卻是抗拒的,因為他眼裏還有玉骨。

一盞青色的月牙燈突然斷了線,緩緩地飄到了半空,似是一輪彎月。

他看著她有些倉促的背影,唇角輕輕挑起。

再轉頭,煙霧繚繞之後的月神石像依舊生動形象,仿若就活在眼前。

那個時候,陽光下,燭光裏,她就在手邊,即便如今受盡萬人敬仰,卻依舊還是他的月神。

他想,原本以為歲月無情,有一日終究會忘記你的模樣,但如今才知道,這世上總有永痕。

比如記憶,比如思念,比如願望。

再比如你的容貌,你的聲音,你的溫柔,你的刁蠻,你的天下無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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